路易斯一边拼命想要将圣旗从恶魔手中拉回来，一边尽自己所能的说服周围士兵。
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眼前这杀人无算的家伙回心转意，但如果这是一个机会的话，她定然不会就此放过。
“我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四——”
“唉啊啊啊啊……圣女大人，祝你武运昌隆！”终于，出现了第一个落跑者。
这些原本就已经是饱尝恐惧的士兵，如今再被路易斯这样一吼，自然是回忆起了远在异地的亲人。
在身为战士的尊严早就碎了一地的现在，他们到底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儿呢？到底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这渴望了多时的一线生机呢？
没有人能嘲笑年轻战士对生命的渴望，因为“想要活下去”这件事，并不可耻。
“……圣女大人……欸！保重！”
“对不起，圣女阁下……”第二个，第三个，更多的落跑者出现了。
果然很害怕吧，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。要他们放弃难得的机会，选择与圣女同生共死……这不实际，也不值得。
他们之所以会跟随路易斯，全是为了能活着离开。然而此刻机会就摆在眼前，那还需要犹豫什么呢！
就算这很有可能是恶魔与他们开的一个玩笑，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。他们……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？
于是一旦有了起头的人，同伴之间的羁绊就开始渐渐崩碎离析。更别提，圣女路易斯对他们来说，只是一个相识没多久的陌路人罢了。面对一个陌路人，他们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？
没错，这样就好，这样就好。看着一个个由两步一回头渐渐转变为飞奔离去的士兵背影，路易斯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。
听着那充满耻辱和羞愧的脚步声，斯库瓦德停下了死亡的倒计时。毕竟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将人类狩猎殆尽。
说到底，要让这数千人在十秒内全部离开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。
“真好呢……背弃同胞，为了苟活而放弃了信仰，说到底人类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。”
“在你们恶魔眼中，期盼活下去的行为，就那么不堪吗？”
斯库瓦德松开了旗枪，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圣女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庞，不知为何有些想笑。
真是天真呢，太天真了……这种耿直和愚钝，也是人类少有的可爱之处吗。
“至少，我们恶魔不会在战场上算计自己的同胞。我们的王，不会让我们无意义的赴死。相比之下，你们又如何呢？‘期盼活下去’的人类？”
“别想蛊惑我！”
路易斯猛挥一枪，而对方则随意的后退了两步，错过枪尖的锋芒。
终于，最后一名士兵的背影也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中。这片到刚才为止还喧嚣不歇的战场，顷刻间就只剩下尸体和寥寥无几的人影。
“真好啊，圣女。在人生的最后，居然还能用两个人陪着你一起上路。”斯库瓦德昂头看向她的背后，那里站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男人的身影。
那人正是不知为何没有与大部队一起逃跑的奥尔维希。
“你也走。”
“等一下，路易斯，我们并没有拼命的理由啊！”
“奥尔维希，你难道要相信恶魔的花言巧语，如此简单被他给洗脑了吗！”
“不，我很清醒。如果我们身上的魔晶真如同他说的那样，那么我们显然是被教庭给当枪使了！如此一来，那份国家被摧毁的通牒或许也是虚构出来的，那么我们——”
“够了！奥尔维希！”路易斯一声大叫，止了他的滔滔不绝“我脑子笨，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懂。但是……你在看过他们的行迹之后，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！”
“什——”
“恶魔，回答我，如果……我说如果，如果你攻破了我们的城池，你会怎么对待那些落入你手的孩子！”
路易斯握着圣旗的手攥到了最紧，骨头间相互槎错的声音若隐若现。她没有作为一个战士的骄傲，也没有作为一个士兵的坚持。圣女路易斯可以说是在这片战场上，最没有战斗理由的人。
然而她却不会退缩，只要她还活着，就不会在与恶魔的战斗中后退。因为，她也有决不能忍让的东西。
“孩子？那还用问吗，成王败寇，那种无法成为劳动力又消耗资源的东西，当然没有存在的必要。”
斯库瓦德没有犹豫，仿佛是在对着教科书照本宣读一样，简洁、明了、冰冷。他没有罪恶感，好像自己的做法才是顺应常理一样。
奥尔维希语塞了。
也对，所谓的恶魔，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？在书中应该已经读到过无数遍了才对。无情、冷漠、可怕。
再考虑到路易斯的性格，考虑到那些还在等待着她回归的孩子们。年轻的智者再也说不出“没有拼命的理由”这样的话了。
“看吧，奥尔维希，果然我很笨呐。只有听到这些话，我才能坚定自己握枪的信念。”
“但是……路易斯，多年来恶魔入侵人界的事例十分稀少，或许这根本就是——”
“奥尔维希。如果我在这里退缩了，那么我将永远都无法再有拿起这柄枪的勇气，永远都无法再有正视那些孩子的勇气。孩子们与今日死去士兵们的身影将会重叠，噩梦会缠绕着我的一生。我不想变成一个连珍视之物都保护不了的人。”
圣女的话，字字句句都刺痛着这位少年的心。他终于意识到了，这个柔弱的少女的身影，为何会比自己高大出那么多。
因为她有着想要保护的东西。因为她知道，如果在这里退缩了，那么当同样的事发生再一次发生的时候，她将会变成一个除了选择继续退缩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。
“说得好！”
一道豪迈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，圣女和奥尔维希纷纷惊讶的移目看去。佣兵王，是佣兵王！驰骋了无数疆场，征服了战争的男人。
这个一度受挫，却重拾了战意的男人，又一次找到了最适合成为自己的舞台。这一次，绝不会再让对手跑掉了。他握了握刀柄，下定了如此的决心。
然而白绡的到来似乎早在斯库瓦德的意料之内……难怪他刚才会对路易斯说“有两个人陪你上路”。
“佣兵王吗……你没有必要来这儿吧。”
“圣女，你还真是自私啊。好吃的东西，要懂得分享才行，连这点道理都懂吗？”
“你的部下已经撤离了，为什么你还——”
“是吗？那群家伙活下来了吗。太好了。”
白绡看着刀身上倒映出的人影，欣慰的笑了。原本带他们来是为了建功立业，就算死也要死在抢夺战功的冲锋道路上。那样的死法，正是佣兵最渴望的结束。
然而到了这里，才发现这片战场上根本不存在功名，更加没有能给他们冲锋的道路。这里是地狱，这里是陷阱重重的虎口，这里是绝对无法攻落的要塞。这里，作为终焉之地，并不适合他们。
没错，真正配得上这里的，只有我，只有我！
“这一下，老子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了。”
“奥尔维希，那你呢？”
“我也要留下来。如果我走了，谁来安抚你的颤抖。”
颤抖……路易斯惊异的看向自己握枪的那只手。原来如此，如此用力攥握的理由，是为了掩饰颤抖吗？真不愧是奥尔维希，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“那个……不好意思，打断你们一下。”就在这气氛酝酿的极好的时候，斯库瓦德却用力的拍了拍手，将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“听你们的语气，好像是误会了什么。你们该不会以为还有机会给你们逃跑吧？在将你们杀死之前，我可是不会罢休的。”
“哈哈哈，正好！老子还怕你像前面那瞎女人一样，打到一半就走了呐！”
“瞎女人……哦，我想起来了，你是那个和达斯玛交手的家伙啊。居然活到现在吗？真是命——”
“喝啊！”
斯库瓦德随意的展开臂弯，刚打算再嘲笑一波。谁知非但话未说完，还被白绡给抓住了破绽，顷刻间冲入了自己的守备范围之内。
“破绽太大咯！”
“哦？是吗？”
“佣兵王！不要砍他！”奥尔维希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，刚见到白绡冲出去就连忙大声提醒。
他肯定还不知道，那个无脸的恶魔的战斗方式。那个葬送了无数人的魔力共振！如果不告诉他的话，战斗肯定瞬间就会分出胜负了！
而事实也正是如此，这个偌大的破绽正是斯库瓦德特意流露出来的。而佣兵王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，憨厚的一头钻了进来。
真是太遗憾了，佣兵王白绡。你的速度、力量、对时机的把握都是如此的优秀，就一个人类来说，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但很可惜，你终究那就是在“那种程度”中的强者罢了，和我们还有这天差地别。
斯库瓦德看着迎面而来的刀身，如果那张脸能做出表情的话，此刻绝对是狰狞的笑容。
因为他已经能够想象出下一秒，自己获胜时的画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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